第7章

他喜欢野逸山林,幽然的平静生活。

梁堂语眼皮张了张,好巧不巧,这正是他画《云亭嵩山图》时的畅想。

艺术家创作作品展在人前,会因爱好取向不同而受到褒贬不一的评论,删掉因名望、利益、恭维等客观元素引起的“喜欢”,真正发自内心欣赏的不足十之三四,而这十之三四中,又有各自对于画作不同的理解。

这其中,恰好能“感作者所感,想作者所想”,万中无一。

而这万中无一的人,称为“知己”。

魏浅予前日进门,对着梁堂语养的盆景说出“云壑松风”,当时他觉是巧合,没想到今天又点出他的“画意”,大大出乎梁堂语预料,以至于他再看向这个孩子时,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魏浅予看着画,眼里流露出艳羡,“师兄在梁园,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管他声名狼藉,富贵名望,居有院,心有传承,独守一隅,闲散而居。这是梁堂语的魄力,也是魏浅予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果然还是羡慕他师兄。

第9章 拔老根儿

魏浅予在梁园住了几日,除了第一天晚上他师兄下厨煮了碗粥外,两人一直在外边吃。魏浅予不理解这种顿顿下馆子的“豪迈”行为,请个阿姨做饭煲汤又不是很贵,暗叹他师兄“奢靡”。

从小院去书房有段鹅卵石铺路,没有阴翳遮蔽阳光直射,这天魏浅予午睡醒来,少了头发遮掩,走过一路晒得裸露脖颈火辣辣疼。

书房前竹林的风是从池塘吹来,带着荷香与丝丝清凉,他到了后站在门口吹风,远远见一个七八岁小孩吸着鼻涕沿小路狂奔而来,一路大叫“爸爸,我回来了”。

魏浅予心疑这是谁家孩子,就见他师兄从门里走出来,朝小孩叮嘱:“慢点跑。”

魏浅予瞪大眼睛,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踌躇问:“师兄,这是你儿子?”

先前没听说梁堂语结过婚。

翠竹潇潇,风摇影动。小孩鸡仔一样跑到魏浅予跟前,不理叫了一路的“爸爸”,眼珠子溜溜打量他茶罐难得见梁园里来外人,仰头把两筒清鼻涕吸进去,问梁堂语,“爸爸,这个叔叔是谁?”

魏浅予想给他脑壳一巴掌他才十八。但转念一想,他是梁堂语师弟,却也应该是“叔”辈。

体态微胖的妇女小跑追来,肩上背着挎包,手上银镯在光斑下闪着金属光泽。她微喘着用握着的手绢给茶罐把那两筒青鼻涕拧了,教训道:“茶罐,说多少次了,要叫梁先生。”

茶罐仰起脸,瞅着梁堂语有样学样地又认真叫了句,“梁先生。”

梁堂语好脾气地说:“随他吧。”他问女人:“老家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女人眼角笑纹很重,泛着红,略带叹息似的垂头说:“安排好了,这下一点牵挂都没了。”

魏浅予看她手臂缝着白箍,明白是刚奔丧回来。

女人不再提自己的事,转看向魏浅予,眼尾一拉,客气地笑,“这是梁先生客人?”

魏浅予说:“我是他师弟。”

女人说自己是梁堂语找来做饭和打扫院子的人,让魏浅予叫她五婶就行。小孩叫茶罐,是她儿子,两人就住在魏浅予东边的院子。

五婶让魏浅予平日里有什么事就找她,还问他这几天吃了什么,衣服怎么洗的,听说梁先生煮粥,忍不住小声问“熟了吗?”

魏浅予背着他师兄摇头。

五婶更小声说:“傻孩子,那你还吃。”

魏浅予这些年阅人无数,自己总结出了一个经验古人说的相由心生是有些道理的。许多人的阴狠和奸诈都刻在脸上,即便话说的再漂亮恭维也很难产生好感。五婶第一眼就让他觉可亲,又听这话,更觉可亲了。

晚上梁堂语就没带魏浅予出去下馆子了。

五婶从老家带了野荠菜回来,包了皮薄馅大的鲜肉荠菜馄饨。

魏浅予的口味从小被家里养刁,这几天跟梁堂语去“食味楼”吃饭,经常腹议老满的笋干太老,没泡发就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