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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野鸡的脚重新缚住,又拿了一个破筐扣住,方进屋来,道:“林大侄子,他自小没了爹娘,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拉扯他,亏了你,澜儿才这么高兴。”林青摆摆手道:“我很喜欢澜儿,打猎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这点鞭炮算得了什么,叫澜儿在他几个小哥们面前撑点面子罢了。”

连续过了几天,虽然不再下雪,可是天气越发的冷冽。林青有时一整天不出去,对着窗户发呆,有时一个人大早出去,晚上才回来,有的时候带着澜儿打猎滑冰,王婆也并不管他。

这一日林青又倚在窗口发呆,听外面偶尔响过几声鞭炮声,澜儿在院子门口对外面的小孩在说着什么,小手不停的舞动,王婆一个人屋里屋外的忙活,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屋里渐渐昏暗了起来。林青慢慢吐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菜,还有一小壶酒浸在热水中,微微冒着热气,正诧异间,王婆已经领着澜儿进来,笑着道:“赶快吃年夜饭吧,过会儿还要放鞭炮贴春联呢!”

林青呆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竟忘了今天已经是三十了。”王婆见他面色伤感,正欲劝他,林青却一笑落座道:“这酒是特意给我买的吧?多谢大娘了。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过这么清净的年呢。”澜儿道:“一会儿就不清净了,会有好多家放鞭炮,很响!”

林青笑笑,倒了一盅酒起身敬道:“大恩不言谢,聊以此酒表我心迹吧!”说罢一饮而尽,又叹道:“只是不知道要麻烦大娘收留我到几时。”王婆道:“天南地北能有此一聚,可算十分有缘,说这些干什么,你没看澜儿拿你当亲叔叔一样嘛。”澜儿嚷道:“是啊,阿贵、小二他们都很羡慕我有这么了不起的叔叔呢!”三人边聊边吃,一顿饭下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放鞭炮烟花的已经多了起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没等王婆收拾完,澜儿已经一手拉了一个,道:“今天和阿贵他们比赛放鞭炮,你们要去给我助阵!”

王婆和林青相视一笑,随着澜儿步出院外,抬眼望去,由近到远,各个院落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一群同澜儿年纪相仿佛的小孩正在不远处张望,一见澜儿,便向他招手,澜儿便拿着鞭炮跑出院门飞奔过去,同他们说笑个不停,随即放起各自从家中带出来的鞭炮,甚是热闹。

王婆看了一会儿,对林青道:“老婆子精神不好,先回屋去了。你若要休息,便叫澜儿一同回来。”

林青双手背立,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见澜儿和那帮小孩子仰着头,小脸被烟花映的忽明忽暗,俱是一脸兴奋,还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因自己给澜儿买的烟花较其他人又多又好,澜儿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得意之色,显然是在一堆小孩中拔了头筹。

林青抬头看去,远处不时有烟花“嗖”的一声直冲天际,瞬即发出一声爆响,耀出万道金光,又复消失;又有如金蛇一般拖着一条弯曲的尾巴的烟花向上攀爬,慢慢黯淡不见;也有的烟花如同彩色弹子一颗接一颗的在天空闪耀须臾;还有烟花在空中绽放出朵朵颜色各异的大花,然后下坠消失,如同花瓣掉落撒下花雨。

澜儿他们便是为了这一年才得见一次的绚烂欢乐非常,林青看着他们微微发笑,心中想起了王大娘的话:“点着了很好看,砰的一声过后就什么都没了。”暗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些玩意儿乐此不疲,小孩真是容易高兴起来。”

越看着澜儿他们的欢乐,林青心下却越是黯然,再也笑不出来,江湖中事,可不就像一场大烟花吗?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成名,营营苟苟,努力攀爬,有的还默默无闻就死于别人的刀下,有的刚闯出了名气就又被人遗忘,如同大浪淘沙,一代又一代,谁又记得?江湖之中,无非快意恩仇,自己心心念念要报仇,可那仇家如在眼前,自己当真能“快意”得起来吗?“你可有像这些孩童一样快乐过一时半刻?”自己竟是不能回答。

一瞬间,林青觉得身心俱疲,不禁心中长叹一声:“你兀自活了这些年,你追求的不过是一场大烟花罢了!此时不断绝这些名利杀伐,更待何时?”便默默转身,走到那梨树之下,暗道:“梨离谐音,但愿从此能远离纷争,恬淡度日。”

澜儿正玩的高兴,回头却见林青黯然向院中走去,不禁心中道:“青叔一个人回去了,竟是不愿意看这好看的烟花,难道也在想他的爹爹妈妈么?我只知道我想爹爹妈妈的时候,多么好看的烟花也不愿意看,外婆给我很多好吃的我也觉得不香不甜,不如我去陪陪他罢。”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地上剩余的烟花,对阿贵等人说道:“你们先放吧。”竟独自离开那群小孩,悄悄的走进院落,见林青半跪在梨树之下,喃喃的自言自语。

澜儿默默走到林青身边,蹲下道:“青叔,你为什么不看烟花了?你在想你的爹爹妈妈吗?”林青回头,看澜儿满脸对自己担忧之色,轻轻摇了摇头,将身上所配之剑解了下来,慢慢抽出,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那剑轻轻颤动,如一泓秋水一般,月光映在上面轻轻摇曳。

林青握着剑,对着下面的冻土一阵挖掘,片刻已经刨出了三尺来长的一个大坑,随即将长剑用衣襟细细的擦拭了一番,重新插入剑鞘,放入刚挖的坑内。

澜儿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看着,终于明白林青要把宝剑埋在树下,急道:“青叔,这把剑你平时一刻也不离手,那天你冻倒在路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怎么反而要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