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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贻燕没见过陈知意,张国译却是当初在考场上亲眼见着她答题的,还对她印象十分深刻,此时一见到陈知意回来,就率先上前打招呼。

陈知意听了好几句,才明白这两位教授的来意。

将两人请到客厅坐下上茶后,陈知意才客气的开口,“劳烦两位老师亲自来送录取通知书了。”

刘贻燕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可能是一个传统,教外文的老师,许多都要比教其他科目的老师时髦些,像是陈知意上辈子从小学到中学大学,学校里最靓的永远都是教英语的老师。

刘贻燕是早期的公派留学生,如今她虽然年纪已经将近暮年,但身上却还保持着当年留学时的精致作派,永远不嫌麻烦,将自己打理得时髦体面。

正巧陈知意也是一个活得讲究的,今天她虽然只是出门散个步,也是很仔细的换了身得体的搭配,湖绿色的碎花裙子,夏天穿着清新爽眼,其余配饰皆是白色这些浅色系,刘贻燕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就认定了这就该是他们外文系的苗子。

这作派风度,放在外文系里毫无违和感,中文系的风水,养得出这种人物吗?

张国译不妨多年的老友,此时正在腹诽他们中文系,等刘贻燕先说完来意之后,他再在后面补充了几句。

“陈同学你国文考试当日所作的那篇文章,中文系的诸位教授也十分欣赏,如今外文系虽然已经给你下了录取通知书,但我此次前来,还是想代表中文系再询问一下你的想法,不知道你可否愿意转来中文系?”

他当真是十分欣赏这位学生,说完后,就满含期待的看向对方。

陈知意其实一开始,就对两位教授亲自上门一事感到迷惑,不过是发个录取通知书而已,何必要这样兴师动众?

燕京大学每年要录取的新生不知凡几,如果个个都要教授亲自上门,那学校怎么忙得过来?

不过她这人在场面上向来端得住,才没惊讶到贸然出口询问。

如今听到张国译教授的这番话,才总算闹明白了原因,那之前简容之所以那么肯定录取名单上没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心里转过了这许多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陈知意对上张国译教授眼里的殷殷期盼后,脸上有些为难,“实在是对不住”

她上辈子就念的是文学系,还一路念到了研究生,因此重来一次再有学习机会的时候,陈知意不大愿意把时间重复在同一件事情上。

这也是她穿越来之后,没尽力争取去新式学堂念书的主要原因,她这辈子的父亲陈忠固然是个旧式的封建大家长作派,连带着陈家这一代的小辈,都受的是旧式的私塾教育。

但陈知意是个有本事的,在她亲娘去世姨娘当家的情况下,都能哄得陈忠偏疼她几分,她如果非要去新式学校念书,多费点心思闹几场,最终肯定能如愿。

不过是因为再来念一遍小学中学,在她眼里还真没有私塾里教的,那些几千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意思。

再过几十年往回望的时候,或许这个时代的人,才能发现一点在骤然受到西方风潮的冲击下,匆匆忙忙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所犯下的一些弊端。

他们对东西方文化太过于”一刀切“了,许多人因为是弱国,所以心生卑怯,向往推崇西方的文化作派,视自己国家的不少东西为糟粕。

哪怕是一些公认的传了几千年的经典,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但在这时的风气下,也比不得西式的东西“高级”。

感谢上辈子的国家,陈知意可以说是这个时代里最具有文化自信的那拨人了。

她学习其他国家文化中先进的那部分,但更钟爱本国的那些经典。

刘贻燕虽然大度的允许了张国译在她面前,小小的挖一下墙角,但在听到陈知意没怎么犹豫,坚定的选择外文系之后,脸上还是没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

张国译还想再争取一下,刘贻燕没让他再开口,提醒的咳嗽了几声。

“知意你这次招生考试,外文成绩十分优秀,是建校以来少见的满分,”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九月开学后,你在学校里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找外文系的所有老师解惑。”

刘贻燕下学期有一门课教的正是大一新生,此时确定了陈知意是自己的学生,她也不再耐烦叫劳什子“陈同学”了,直接开口,就是亲切的“知意”。

张国译几次试图说话,都被老友给打断了,他又一贯是个谦和君子的作派,做不出贸然插话的失礼行为,只能白白站在一旁看着这师徒二人相谈甚欢,直到出了陈知意家的大门,他都没再找到再劝人几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