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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我手中拿的是方才林大人拿过来的越州府盐税账簿,那岳州府乃是一洲府地,辖下盐商众多。如若我们按照帐簿上一一根据盐商税银相加, 算出越州府盐税总税银,这样便是做无谓的功夫;毕竟户部众多官员不至于出这样的差错, 这总税银想必定然是不会有错。”

覃唔明点点头,表示认同。

“那么如何查出这越州府税银纰漏?这便需要抽丝剥茧。”

“我们可先将越州府辖下各郡、县镇、乡、村一一划分,譬如我先看越州府渔阳郡,渔阳郡辖下有六个县,分别为新潟县、细阳县、安成县、平昌县、项县、高玉县。”穆苏说着一一将各县的县名列于一旁的宣纸上,随后在划线的宣纸上写上安成县。

“一洲之府,其下为郡,郡下为县,县下为镇、乡、村;县以下便是镇或还有些大户,乡、村中因行商经营铺面之故少有盐商之类,多在镇以上的郡县府城,因而我们便从县来着手。”

覃唔明听的认真,见穆苏提笔欲写忙上前帮忙研墨。穆苏略蘸墨汁将安成县之名写在方才划线的宣纸顶端,随后于横线下方从右至左每处间隔些地方依次往后写上籍贯、姓名、盐引数目、盐税。

“安成县辖下亦有镇,以便日后查阅时迅速快捷,我们誊写时可用赤、墨二色区分,譬如渝江镇用赤色接下来誊写峦镇可用墨色,这样分层便十分鲜明。”穆苏于宣纸最右方竖着誊写籍贯,“对了,誊写镇时我们可将同一乡的人放置在一起,同一村的人放置在一起,如此细细划分。”

覃唔明仔细听着穆苏讲解,眼中精光闪烁,神情激昂:“穆教习,你这法子当真精妙,如此一看一州之地的盐商竟如此简洁明了!如若将此法用做其他,必然能节省不少功夫,譬如各州府兵士军籍等等。”

覃唔明一顿举一反三,越说越激动。穆苏见其如此也并未制止,任由其说着,稍待覃唔明略平复些心情再开口讲解:“方才所说乃是铺垫,此刻所言方为要紧,覃庶常且听本官细细道来。”

覃唔明闻言忙闭上嘴,神色认真:“穆教习,您请说。”

“将这所需各项列出之后,我们便只需将每人的籍贯、姓名、盐引、盐税从右至左填在下方,这样罗列之后,你看这安成县所有盐商的盐引、盐税是否便能竖着在下方算出总数?”穆苏誊抄约莫二十余人之后,放下笔手指宣纸上盐税一竖列笑道。

“确是如此!确是如此!”覃唔明连连点头。

“如此算盐税总银时便能方便许多,无需一一翻页查看再行记载。还有一法子,是本官游学是于边境碰见的一番邦人士,他们那里记数的方式与我们大庆有所不同,但本官习得之后觉得极为方便,或可用于此处。”

穆苏眼眸微闪,编了番说辞,随后在一旁的空白纸上写上了阿拉伯数字一到十,看向覃唔明笑问:“覃庶常或可猜一猜这是什么。”

覃唔明皱着眉头,仔细端祥这串数字良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终是开口询问:“在下愚笨,还请穆教习明示。”

“这是一到十。”

“一到十?怎么可能如此简洁!”惊呼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自覃唔明口中传出。

“就是如此简明。”穆苏肯定的说道,紧接着又立马向覃唔明一一解说哪个数字代表哪个汉字,覃唔明听着忙拿起纸笔动手记上。

二人于屋内待了几个时辰,期间穆苏详细向覃唔明讲解了阿拉伯数字的用法,如何用阿拉伯数字表示个十百千万以上的数目等等,直将覃唔明讲的连连称奇。

户部散值后一个半时辰,穆苏同覃唔明二人才从户部离开,走时覃唔明还紧握着今日下午所记载的东西,甚是宝贝。

“今日得穆教习一番传授,覃某感激不尽,此等师恩,日后定当铭记于心。”二人分别时,覃唔明甚是严肃的躬身行礼。

“覃庶常客气了,你我二人年岁相当不必论这师徒之名分。”

“覃某明明于穆教习门下为庶吉士,受穆教习传授学问经验却不肯堂堂正正承认师徒之实,皆因覃某心胸不够宽广,顾忌旁人闲言碎语及心中自尊。到方才才明白鄙之狭隘,圣人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穆教习虽与鄙同岁但学识、才能却远超于鄙,鄙能于穆教习身旁学习甚是庆辛,还请穆教习原谅鄙先前所错失,日后学生潜心求学。”

覃唔明一番恳切言辞直叫穆苏郑重以待:“唔明学识扎实,处事认真严谨,自入翰林院以来助我许多,有辛与唔明相识亦是一桩辛事,唔明不必多虑多余杂事,随心所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