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课业繁重(一)

齐振业:“……”

秦放鹤:“……”

家里也不是没有那个条件,倒也不必这般吃苦耐劳。

做学问的课程每天都有,但骑射却是错开的,一天骑一天射,保证身体能得到充分休息。

这两样秦放鹤都没什么基础,难免郑重。

都说穷文富武,这话实在不错。

弓、箭、靶场,马、鞍具、骑装等等,看得见的少则数十两,多则几百上千两,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又要请专门的教习师父,又要精细豆麦饲料,一年下来,光养护马匹就要数十两之巨,等闲门户如何能成?

章县毕竟只是一座小县城,有钱人家也颇有限,似孔姿清和齐振业这等未入学便骑射俱佳,开学后更是直接带了自己惯用的箭矢、马匹来的,寥寥无几。

这一届新任秀才之中,仅有五人会骑马,又仅有齐振业一人可称娴熟,故而他一人去了快班,另外四人去中班。

剩下的包括秦放鹤在内的十多人,都是慢班。

齐振业颇有自知之明,也晓得这大约是此生唯一能够赶超异姓兄弟的机会,不禁十分得意洋洋,当日便揽着秦放鹤的肩膀大打包票,说自己必然要为他开小灶。

次日一早,众人都吃了早饭,梳洗过后换骑装。

县学发的骑装秦放鹤看了,确实如孔姿清所言,粗糙不堪,也不甚合体,故而除了家境实在一般,或对此毫无准备者,同学们大多都自带了。

陈嘉伟也仔细收拾了,揽镜自照,十分得意。

然而抬头看时,却见对面的秦放鹤一反朴素常态,精致骑装煞是可体,细节处接缝了皮料,靴子也是专用的马靴,包裹严密,俨然比自己买的这身儿成衣不知强了多少,一时心情复杂。

他连床单被褥都是粗棉布的,哪来的钱弄得这样好衣裳!

也不对,他与那齐姓商户和孔家的少爷走得极近,二者都不缺银子,想来松手贴补也是有的。

秦放鹤不知陈嘉伟所想,正有点紧张,“陈兄以前可曾学过骑射?”

陈嘉伟沉默着摇头。

他的曾祖父曾经中过举,也曾有良田数百亩,但父亲那一辈就败得差不多了。

家境么,倒也罢了,又有一干亲友帮衬,供应他读书自然不在话下。然一匹普通驽马便要数十两,又要保养,另外聘请骑术师父,实在折腾不起。

秦放鹤就搓了把脸,自胸腔内挤出一声沉闷的“唉”。

陈嘉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短短两三天之中,他对秦方鹤的为人也有些了解,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平心而论,很难让人讨厌。

其实陈嘉伟是有些佩服他的,他似乎从来不介意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出来,比如贫穷,比如不善骑射。

他就做不到。

“但我以前骑过骡子,想来也有相似之处……”陈嘉伟不想被人孤立。既然孔少爷那边走不通,就想围魏救赵,走秦放鹤这条路。

反正就态度来看,对方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大约能行吧?

骡子比驴子体格大,耐力强,又比马匹便宜,性格温顺,是民间最常见的出行工具之一。

秦放鹤闻言便有些羡慕,“真厉害啊。”

他连驴都没骑过。

陈嘉伟能看出他此言发自真心,难得能有什么比对方强,心里也松快了些,当即滔滔不绝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牲口也是活物,顺着它的性子来也就行了……”

两人出门时,孔姿清和齐振业正在院里日常互瞪,见秦放鹤出来,才结束无声的战斗。

快班人数最少,便与同样人数不多的慢班一起上课,刚好骑术师父们可以均衡下。

余下的中班大部队再分成四个,两两一组。

才开学几天,陈嘉伟便接连遭受打击,这会儿有些蔫哒哒的,此时见了孔姿清,也不急着上前贴冷屁股了,自顾自走在前头。

哼,我要围魏救赵!

倒是路上遇见了徐兴祖和郭腾,也不知这俩人是怎么又凑到一处。

前者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丝毫不在意孔姿清的冷淡,后者只是瞅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

到马场之后,秦放鹤便与孔齐二人分开。

其实昨儿骑术课的先生便见过学生们了,挨个看过各人的体格特征,今日便分好了合适的马匹。

秦放鹤是整个县学之中年纪最小的,分到的也是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一人一马俱是小小一团。

后头齐振业纵马扬鞭过来串场子,老远看见便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人家骑马,饿弟像骑驴!

面红耳赤的秦放鹤:“……”

你给老子等着!

教骑马的黄师父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却还不忘安慰秦放鹤,“你年岁小,身子骨也软,其实正是学骑马的好时候,只要用心,要不了多久也就能跑了。”

秦放鹤刷的看向他,双眼放光,“如齐振业那般?”

他一定要把那厮按在地上摩擦!

黄师父诡异地沉默片刻,“你野心还不小。”

那齐振业来去如风,骑术眼见着比孔姿清都好些,分明是打小在野外狂奔练起来的,寻常人如何比得?

不同于其他交通工具,马匹是活的,有自己的思维和习惯,在学习前期,生疏的骑手其实是拗不过马的。

并非马服务于骑手,而是骑手要努力去适应马、了解。

到了后期,才能讲配合。

一匹马少说也有几百斤,站着比人高,凑近了就很有压迫感,坐上去之后,骤然拔高的视线又是一重压力。

秦放鹤努力放松,忽然觉得非常神奇。

夏日骑装甚薄,贴在马腹上时,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之下传来的温热,以及马儿每一个动作之后带动的每寸肌肤、每条肌肉纤维所引发的每一次抖动。

于是上马之后,零基础的慢班便状况百出:

有畏高,上了马背之后便双腿发抖,瑟缩不敢坐直了的。

有过分紧张,双手死死揪住缰绳,马不舒服,一个劲儿甩头乱走,吓得骑手越发紧张,恶性循环的的……

一位马术师父带五六个学生,亏得他们经验丰富,饶是如此,也有些焦头烂额。

半日下来,好些新生叫苦不迭,有腰酸背痛的,有抽了筋的,还有走路迈鸭步的,不一而足。

秦放鹤练太极,未曾有一日中断,故而虽未骑过马,身体素质却不错,跟小马磨合一天,都觉得对方脾气挺好,配合还算默契,因此虽有些酸痛,行走却无碍。

陈嘉伟之前的骑骡经验派上用场,一天下来进度很快,秦放鹤真心道了恭喜,对方也终于渐渐摆脱前些日子的阴霾,重新恢复了一点昔日的光彩。

只是两人站得近了,骑装有奢有简,对比鲜明,仍有些不大自在。

相较骑马的进度,秦放鹤对射箭上手显然更快,就是觉得只课堂上那点时间不大够。

齐振业便毛遂自荐,要与他做骑射师父。

终于有能教饿弟的东西咧!

孔姿清难得没跟他争,主动表示可以辅导弹琴、理乐。

是的!

还有弹琴!宫商角徵羽五音识谱乃至作曲,弹五弦古琴、击缶、吹笙弄萧等,秦放鹤也不会!

面对突如其来的海量陌生领域,有那么一瞬间,秦放鹤觉得自己仿佛堕落成绝望的文盲。

不,或许是掉进米缸的老鼠更贴切一点。

他的身体中久违地泛起了对陌生知识的渴求。

这实在令人兴奋。

所以说,莫说名扬四海的进士,便是能顺利从县学毕业的秀才们,也

无一不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现代人想全方位碾压?

做梦去吧!

这哪里是两位好友,分明是行走的家庭教师!

秦放鹤一边感动,一边咬牙坚持,仿佛重回当年高考、考公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对于这种免费得来的知识,秦放鹤从来都是宁滥不缺,技多不压身嘛,不学白不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学校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地方,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人可以以最低成本学习技能,实现阶级跨越的最佳场所。

为此秦放鹤还单独给自己做了一张进阶版课程表:

每天早起半个时辰,照例练太极,之后拉弓二十次,带箭射十五次。

然后背乐谱、识五音,恶补乐理、乐器相关知识,了解对应的历史典故。

之后跟大家一起上课,晚饭后再接受两位好友的小灶,练习骑射,并且活动筋骨,然后顺带回顾一天所学,查缺补漏。

看了他的课程表后,孔姿清和齐振业终于展现出有生以来头一次默契,俱都静默无言。

秦放鹤挑着一对黑眼圈,精神异常亢奋地问道:“怎么样,没有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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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齐振业才挠着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这个表吧,乍一看很厉害,再一看确实很厉害,可就是哪儿哪儿觉得不对劲儿。

秦放鹤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遍,“没有吧,这不时间利用得很好吗?”

非常充实!

孔姿清神色古怪地瞅了秦放鹤一眼,“是不错,但有一个问题。”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那张纸,“你什么时候睡觉?”

齐振业:“……”

秦放鹤:“……”

干,把这事儿漏了!

他就说怎么觉得时间这么充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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