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有了钱，就给媳妇割绸子做衣裳”</p>

听说那东西可软和，素日偶然见贵人们穿，也是飘飘欲仙，十分光亮，可惜太贵了，他们买不起。</p>

众人便都哄笑出声。</p>

这趟出来，阿嫖和董娘都特意打扮得朴素，除了两套礼服以备不测充场面之外，一件丝绸质地的衣物都没带。</p>

因为谁也不知道途中会发生什么事，一旦期间发生暴动，穿戴显眼的她们必将沦为众矢之的</p>

“这么着，”董娘笑着提议，“我把你们的事迹都记下来，赶明儿回国，著书立说，流芳百世”</p>

见众人不为所动，董娘一拍巴掌，换了个说法，“这可是朝廷特许的大事，回头传开了，老家都得给你们单独开一本族谱”</p>

众人“”</p>

看吧，董娘暗自得意，又笑着加了把火，“没准儿逢年过节，还会叫你们烧头香呢”</p>

众人“”</p>

啊这这谁忍得住</p>

原本的犹豫和迟疑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踊跃起来，争先恐后的发言，做出各种越听越匪夷所思的设想，比如什么牙齿拔光，全换成金的</p>

阿嫖和芳姐等</p>

人听了，俱都大笑，也跟着畅想起来。</p>

但旅行途中并非只有轻松愉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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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开辟新航路期间遇到的不便和困难超乎想象的多。</p>

首先，淡水短缺，个人饮水都需限量，更别提沐浴更衣。</p>

出行几十天后，就很难再维持体面，所有人的头发都打了缕，板结，油腻，痒得厉害。</p>

甚至有水手生了虱子。</p>

包括阿嫖在内，所谓日常清洁也只是用湿帕子擦一擦脸，然后头发尽量用布巾包裹起来，眼不见为净。</p>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但其实大多数人经常修理毛发，因为当下毕竟沐浴不易，若头发太长，就很难打理。</p>

像芳姐等游历江湖的中底层女子，修剪得就更勤了。</p>

而阿嫖和董娘在外游历后，也经常如此，今时今日这般遭遇，剪得就更短了。</p>

一开始真的很难熬，太痒了，太脏了，根本睡不着。</p>

好多人第一次尝试这样长途出行的人开始失眠、脱发</p>

但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渐渐地，众人就都学会适应，学会珍惜每一次上天赐予的雨水</p>

只要不是狂风暴雨，所有人便会冲到甲板上，搬出所有木桶、木盆和瓶瓶罐罐接雨水，然后便是漫长而狂热的大清洁。</p>

之后的若干个时辰内，船队的每一条缆绳、每一根桅杆上都鼓动着无数风帆一样的床单和衣服，在空气中猎猎作响。</p>

出海最怕的有两件事</p>

迷失方向，不能及时靠岸补给。</p>

以及，遇到大风暴。</p>

小风小浪时，老黄往往不做理会，只命左右两条随行船只跟上。</p>

中等风浪时，海上水汽茫茫，就有掉队的风险，老黄便会要求三艘船以铁索相连，既不容易冲散，也能有效压浪，保证平稳。</p>

但若遇到大风大浪，这个法子就行不通了。</p>

没有任何钢铁锁链能承受大海的愤怒一击。</p>

在那种情况下，船体相连非但不能保持平衡，反而可能像成年人撕碎纸张那样，被海浪撕破船体。</p>

抑或整艘船被抛起来数丈之高，玩具一般，眨眼撞在一起，碎成烂泥</p>

遇到这种情况，几条船之间避开越远越好</p>

阿嫖和董娘等人第一次遇到特大风暴时，完全被震慑了。</p>

三千料的巨船变成玩具，被海浪玩弄于股掌之间，抛上抛下，所有人的都被迫将自己捆在船上，眼睁睁看着船体倾斜，家具翻滚，木桶、床板从船头滚到船尾，再从船尾滚上天花板</p>

该如何形容那些四五层楼高的滔天巨浪呢</p>

墙</p>

是的，活像海神发怒时，奋力掀起的黑色巨墙，遮天蔽日</p>

逃，逃不掉；躲，躲不开，只能闭上眼睛硬抗，祈求老天保佑</p>

这是一种任谁看了，都会自卑于人类之渺小的自然之力。</p>

那场风暴过后，他们损失了一条船，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水手，和一部</p>

分物资。</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