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

春日沼泽 殊娓 3122 字 8个月前

酒店廊灯是暗光,汤杳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勉强稳了稳心神,回答闻柏苓:“那等你到那边,我们再联系。”

那天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闻柏苓差了司机送汤杳回学校,自己则开着另一辆车去机场。

分开时,闻柏苓对汤杳说,酒店的钱不用太算计,这家酒店里的环境和设施,实在是不合他心意,餐饮味道不尽人意,卡里的钱放着也是浪费,他不会再来。

“你是给我买药才过了门禁时间的,本来我也有责任,甭想着还钱了。”

一黑一白两辆车先后驶出停车场,又在路口遇见红灯,并排停下来。

往汤杳学校去的方向,需要左转,闻柏苓车停在她右侧直的行线里,他们刚好能看见彼此。

路口红灯只有十几秒。

快要跳到绿灯时,汤杳看见闻柏苓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手,笑着在脸侧比了个“六”的手势。

他示意她电话联系,随后发动车子,驶离开。

司机把车停到学校门口,汤杳下车,很认真地同人家道谢:“谢谢您,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回程慢些开。”

“汤小姐,请您稍等。”

司机下车,从后排座椅上拿了个牛皮纸袋子,递给汤杳:“这是闻先生吩咐给您准备的早餐。”

袋子印着酒店的logo,里面整齐摆放着三明治和热牛奶,还有一小盒切好的水果。

汤杳又道过谢,才走进学校。

食物的香气透过纸袋,隐隐飘入春日早晨的冷空气中,她抱着牛皮纸袋,心里五味杂陈。

下课回到宿舍后,汤杳爬上了陈怡琪的床,翻出室友呕心沥血总结的防“杀猪盘”语录,朗读了一遍。

这举动把陈怡琪吓得不轻,直接冲上来没收了汤杳的手机,还喊来了宿舍长吕芊。

俩人合伙按住汤杳,像按住待杀的猪仔,严刑拷打:“汤杳,你说,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是不是交网友了?”

汤杳哭笑不得。

她其实只是隐隐察觉到,事情发展有些失控,想要让自己头脑清醒些,才去读了那些出自陈怡琪的“名言警句”,没想到被误会得这么深。

她们关上宿舍门,像要杜绝家丑外扬。

吕芊叉着腰,站在屋子中央,特别有宿舍长的范儿:“你昨晚到底和什么人出去的,不说是闻柏苓吗?”

“真的是他......”

昨晚汤杳在宿舍群里发过信息,和室友说明自己的情况,怕她们担心,连酒店位置和房间号都发了的。

确定是闻柏苓,吕芊似是松了一口气。

陈怡琪却还瞪着眼睛,无差别地怀疑每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什么,是闻柏苓?他和你借钱了?是哭穷卖惨,还是说家人生病了?”

汤杳摇头:“都没有,他没有找我借钱......”

“汤杳,你给我小心一点。我们宿舍只能有我一头猪,不

能再多了!”

吕芊推了一下陈怡琪的脑门:“你快歇歇吧,是闻柏苓的话,就不用防‘杀猪盘’这事儿了。”

陈怡琪问吕芊为什么,吕芊就坐在学习椅里,边翻开专四的复习资料,边问陈怡琪:“你买彩票希望中多少钱?”

“当然是500万啊!”

“我这么说吧,你连着中两次500万,加起来都不够闻柏苓买辆车。他昨天给汤杳订的酒店,我查过了,最便宜的房型也要一千六百多一晚。”

吕芊和孙绪一样,都是拆迁户,家里有点小钱。

她用碳素笔在某句英文下面划了横线标记,才继续说:“像闻柏苓这种条件,要真是骗子,肯定得是高级诈骗犯了吧,犯罪金额不到千万级别估计都不会收手。你说他骗我们这些穷学生图什么呢,费尽心思骗走两千块钱,用来住酒店么?”

陈怡琪听得有些愣:“也是哦。这种要是说家里生意出问题,找人借几千块,人设得塌出个马里亚纳海沟吧......”

汤杳这时候突然起了些胜负欲,一点也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声补充:“可不都是他在花钱的,我也给他买药了呢。”

“花了多少钱?”

“五十块零五毛巨款呢......”汤杳说。

吕芊:“......”

“天呐,这么多钱!”

陈怡琪很配合,故意夸张,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快报警,找警察叔叔帮忙。”

汤杳丢了袋锅巴,砸到陈怡琪床铺上去:“你讨厌!”

有室友陪着聊天分身神,汤杳心里那些淤堵着的纠结,也平顺掉很多。

晚上吃饭时,她们在食堂里遇见同班同学。

同学在档口兼职,有意偏心照拂,挑了最大的烤猪手给她们。

三个姑娘欢欢乐乐地捧着热乎乎的烤猪手,一路都在傻笑:“啊,幸运,食堂里有自己人就是好啊,我们太幸运了。”

接到闻柏苓的电话,是晚上七点钟。

他人刚落地,还在机场,周围都是嘈杂外语,还有去接机的费裕之的大嗓门。

汤杳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她没想好自己要怎样回答,心里是忐忑的,可闻柏苓最先说的,并不是早晨提过的那件事。

闻柏苓说,他在飞机上想了想,觉得汤杳之所以会对生病这件事紧张,可能是因为她爸爸病情比较严重,给她留了心理阴影。

“汤杳,我家里长辈认识一些比较厉害的医生,都是正高级的主任医师,各领域都有涉及。如果有你爸爸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汤杳举着手机,愣在阳台上。

所有忐忑最终化为一缕春风,暖的,熨帖的,轻柔地拂过心头。

那天晚上,太阳已经隐入层叠的宿舍楼群之后,喜鹊落在光秃的树枝上,对面楼里有人边晾衣服边唱了什么歌......

可是这些,都

已经成为她周围虚无的存在。

汤杳说:“不用了闻柏苓,其实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闻柏苓的病没好,还在咳嗽。

咳过之后,道歉的人又是他,“很抱歉,让你想到伤心事。”

机场那边大概有人接机,在闻柏苓的“稍等”之后,汤杳等来的人,变成了费裕之。

费裕之压低声音,还有那么丁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完喽完喽,柏芪哥来了,在训人了。”

汤杳知道闻柏苓有哥哥,但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挨训斥。

甚至有种激愤。

心想,闻柏苓都已经生病成那样了,还坐了一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真有什么事,就不能晚点再说他吗?

“为什么要训人?”

费裕之像个大漏勺,声音又低了些,鬼鬼祟祟地解释:“你也知道,柏苓是烦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才躲回国的嘛,那挨训是必然的。晚点再让他给你打回去吧。”

挂断电话,汤杳有种奇怪的轻松感。

闻柏苓说过,费裕之外号叫“废话多”,也叫“费漏勺”,有他在的地方就别想有安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