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扇门,他已经开始操心自己丧妻的弟弟后半生怎么过。
“……那边怎么说?要结婚吗?要不去那边?孩子几岁了?”
一开始裴决还不明白“那边”是什么意思,后来他就明白了。因为钟振压低声音烦乱道:“还有好多事呢。影影大学还没毕业……倒是没提结婚——哎,这什么时候……你们别说这个了。”
“尽早打算嘛。你在这里工作也不成啊……裴家不是打算搬研究所了?你跟过去?你成吗?这么些年,谁不知道……”
说着,另一道稍显年轻的声音加入——
“爸,这你还烦?当然成了!他俩从小情投意合,影影以后就是要嫁过去的。二叔到时候肯定不会吃亏!说不定还能拿点股份。”
钟影似乎受不了了,她慢慢站起来,整个人都抖得不行。她站在门边,推门的手都在发抖——
“滚。”她嘶哑着对里面的人说。
“都给我滚——”
钟影发了疯一样尖叫。空寂的走廊里,沾血的泣音,触目惊心。
一瞬间,裴决感觉自己被利斧凿开,五脏六腑都在淌血。
有那么一秒,他几乎就要冲过去,手握得死紧,好像已经决定做什么——无论如何。但看到钟影从未有过的、疯了一样的背影时,他还是没动。
他仿佛能够看见,如果此刻自己出现,钟影破碎自尊就会化作更为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刺向她痛苦不堪的内心。
他只能站在原地。
又有那么几秒,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同她一起长大。
他成了她背负的耻辱、脸上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