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要是这小崽子当真敢骑,白榆就能在皇帝面前演一出掉腰子,爬着送贺礼。

大家都来看一看听一听啊,十二皇子把九皇子的妃子当狗骑。

白榆或许被人嘲笑讽刺,但她人就要“死”了,不在乎。

但是十二皇子落一个“罔顾人伦乖戾恣睢”的名声是跑不了了。

果然白榆说完,不光她身边的两个老嬷嬷表情凝固,就连谢玉弓的面皮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榆笑着拉动十二皇子谢玉兰的手腕说:“十二皇子来吧。”

谢玉兰虽然是在皇宫横行长大,但是终归懂得行事的底线,他冷着脸气哼哼地甩开白榆,莫名有种被黏腻的毒蛇缠绕的齿冷之感。

白榆说着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快速说:“小杂种,你活不长了。”

听清后的谢玉兰先是愣了一下,毕竟他长到如今,就没有见过将如此言辞敢用在他身上的人。

而后勃然大怒,玉雪的面容扭曲起来,颤巍巍指着白榆说:“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十二皇子生得如此玉雪可爱,真叫人见之心喜啊。”

“不是!不是!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低贱的宫女杖杀!”

他一着急,把白榆的身份都给忘了。

指挥得如此顺畅,必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白榆面色微冷地起身,翻了个白眼,拉着九皇子就走。

那小崽子想追上来,但是他无法无天,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宫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不懂事的。

一群严肃冷厉的教导主任,很快拉住的那个小崽子,捂住他的嘴,把他带走了。

这可是安和帝的寿宴,平日里任凭幺儿如何吵闹无度,安和帝都能一笑置之,叹一句稚子调皮。

但是贤妃身边的人都是似人精般的狗,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所以从不管谢玉兰欺辱谢玉弓,因为无论出现什么结果可以归结一句“兄弟玩闹。”

但是他们又是精挑细选来约束谢玉兰的人,很清楚这样的日子,小皇子万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因此他们把谢玉兰给揪走了。

白榆拉着谢玉弓,谢玉弓微微垂头,看着她的头顶,怔神不已。

他自生下以来,从来都是遭人利用,遭人构陷,遭人欺辱打骂。

偶有为他鸣不平为他说话之人,也都是以一种怜悯之姿,替他对那些强者低头认错。

但是她不一样。

他听到了她对十二皇子谢玉兰说的话。

她叫他小杂种,说他活不长了。

她必然知道十二皇子乃是后宫隆恩长青的贤妃幼子,其上还有贤妃长子,也就是七皇子谢玉梅。

贤妃养育的两儿一女,不是痴肥愚蠢就是骄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无人会轻易得罪这样的真小人,而她竟是丝毫不顾……

谢玉弓被她拉扯着,足步虚浮,被维护的轻飘和被欺骗的沉重相互抵抗,拉扯。

直让他肝肠扭转,心肺不宁。

直到跪在这永昌殿贺寿许久,依旧还在不着痕迹也不受控制地观察着她。

白榆知道谢玉弓在看她,但是她却在酝酿等下贺寿的情绪。

谢玉弓倒是好,自己装疯卖傻,见人不用行礼,贺寿也不用准备贺词了。

苦得她一个现代人,几番绞尽脑汁

,脑子里面也只有几句影视剧中的贺词。

啧。

殿中安和帝威严地坐在上首位,身上还穿着祭祀大礼的龙袍,十二旒冕冠遮蔽了他皱纹横生双眼,却压得下巴已经有点失去了形状,在下颚处又叠了一层。

虽然和英俊潇洒不沾边,但依旧不失威严端肃。

他嘴角带着一些不甚明显的笑意,本不是个喜好展颜之人。

虽然现在心中也开怀,看着满殿的子孙以及妃嫔,再联想到今日广隆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王公藩王,甚至是周边各国的使臣,都恭顺臣服的模样,他自问,对得起“安和”之号。

也担得起史书笔诘,天下如今太平富庶,他也被尊为一代明君。

但是他确实有点累。

冕旒沉重,礼服拘束,一身热汗自后背腾起,皇子们各个争奇斗艳似的,祝寿词一个比一个长,和太庙祭祀的恭词如出一辙,毫无新意。

他却也不得不听。

他眸光透过冕旒朝下看,已经到了七皇子。

接下去是老八……不,老八没了。

那便是九皇子,是他曾经最不喜,如今……也依旧不喜的皇儿。

皇帝的视线在九皇子身上轻飘掠过,看到他面上精致的银面具,嘴角略微一压。

不喜的皇儿偏还折损了皇家颜面。

皇帝很快掠过他,甚至没有半点视线停留在他身边的九皇子妃,就直接到了他身后不远处跪着的十二皇子身上。

小儿惯会撒娇卖乖,还无争权夺利的野性,像是未曾长成的小兽,玉雪讨喜,最能舒他心肝。

但是皇帝的视线落在十二皇子谢玉兰的身上,却发现他的视线盯着前方。

鼓着腮帮子一脸气哼哼的模样,谁又惹了他不成?

安和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小儿前面跪着的,是……九皇子身边的女子,九皇子妃?

那个贪图荣华富贵,不惜……顶替了嫡妹的婚约,不顾廉耻尊卑也要嫁给老九的庶女。

皇帝的嘴角抿起来。

正这时候,唱礼的太监开始唱九皇子府的贺礼。

白榆勉强给凑了个“一九”,九件虽然也珍贵,但是在皇宫之中一抓一大把的东西。

比起前面一个争奇斗艳,恨不能搜罗尽天下奇珍献与君上的礼物相比,都不是一句寒酸能够形容的。

果然太监唱礼结束,上首位的安和帝面沉如水。

他身侧端坐的盛装皇后,也就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谢玉山的母亲,一张半点不见岁月痕迹的极妍姝色之上,也露出了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

单看颜色,当真国色天香,美艳却不媚俗,能生出谢玉山那般谪仙人物,倒也应当。

皇后微微抬了下手,涂着艳色的蔻丹手指,个个似玉制。

在鼻翼一抵,像是听到了或者闻到了什么不堪之物,神情未变分毫,却骄矜毕现。

开口声如珠玉相击,慢条斯理。

“陛下,臣妾前些日才听闻九殿下身体不适,没顾得上送些补药遣个太医过去看看,近日忙着操办万寿节的宫宴,当真是昏头。”

“如今……九殿下看着倒也无恙。只是心智不稳,终究礼节难顾,陛下可千万莫要因为九殿下未曾尽心准备寿礼,不能为陛下亲口祝寿,便心中难过。”

皇后说着,还伸手按了下皇帝的手臂。

这话听上去是在劝皇帝,“你儿子疯了你别计较”,实际上就是朝着皇帝的心里扎刺。

皇帝本就不喜九皇子,一个失心疯本不该来宫宴的,若当真不想给皇帝添堵,她这个操办宫宴的,大可以不让九皇子来参宴。

毕竟一个“失心疯”,谁知道会不会冲撞了皇帝?

而且九皇子的东西上不去台面,失心疯也说不了“贺词”,这倒也罢了。

她不开口接下来就是十皇子了,结果她非得故意说一下刺激皇帝。

这虽然如白榆预料的一样,可是听到皇后的话之后,满殿的低语传入耳朵,身后甚至还传来了十二皇子那个小兔崽子的嗤笑声。

白榆咬了咬牙,侧身看了一眼毫不在意这一切,垂头跪着的谢玉弓。

白榆突然朝着旁边爬去。

爬到了空旷的殿正中,她才五体投地地叩首,而后提高一些声音,就保持着这种姿势说道:“臣女白榆,恭祝陛下福如东海,日月昌明。臣女斗胆替九皇子恭祝父亲,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白榆话音一落,大殿之中先是寂静无声。

而后皇帝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明显要发作。

皇后虽然惊讶白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妃会爬出来代替九皇子贺寿,眼中却也透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