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安插在刑部之中的那些官员,很快在相互的撕咬和弹劾之中落马。</p>

安和帝每一日早朝坐在广隆大殿之上,耳边听到的全部都是各种朝臣做下的各种阴私恶事被揭发检举。</p>

从贪污受贿到宠妾灭妻,从草菅人命到官员狎妓,一时之间满朝文武人人自危。</p>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安和帝并非不知道这些朝臣在私下时屁股都不干净。</p>

没有人会在手中掌握某些权势的时候,不去利用这些权势来谋私,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官员自然是有的,然而古往今来这样的官员凤毛麟角极难拉拢,而且不与他人联合,注定势单力孤。</p>

势单力孤能做成之事有限,直接不理会便好。</p>

朝臣的屁股不干净,安和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当着满朝文武被人给扒了裤子,露出了不干净的地方,安和帝作为皇帝,就不可能不管。</p>

短短几日的工夫,落马的朝臣像下饺子一般,简直要塞满三司。</p>

太子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从皇宫之中下朝回到东宫,尤其是在经过皇后的寝殿之后,面色是一日更胜一日阴沉。</p>

而此时此刻身处在“风暴之眼”的白榆,虽然体会着身边诡异的“宁静”却也已经根据太子连日以来的作为,嗅到了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味道。</p>

做了无数种揣测,最后得出比较靠谱的结论是谢玉山在拿她做棋子。</p>

而时至今夜,太子终于对她撕开了粉饰太平的伪装,开口说话了</p>

“母后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想邀请你去福安宫之中喝杯茶。”</p>

太子开口之后,白榆还未曾来得及畏惧“皇后请她喝茶怕不是要灌她开水”,瞳孔就急剧地舒张而后又收缩。</p>

因</p>

为太子那一把如玉碎裂冰般的嗓音,变得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发出来的鸭嗓。</p>

这怎么回事</p>

怪不得他这么多天不说话,白榆还以为他故作高深</p>

不过白榆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谢玉山将脖子上面一直缠着的那条“时髦的白纱”解了下来。</p>

白榆的眼睛陡然张大,看到了那一圈才刚刚愈合不久,因此泛着一种和太子莹润白皙的皮肤完全对抗的艳红的狰狞伤疤。</p>

他好像被人砍掉了脖子又重新接上,而且接上的针脚格外粗糙,像一个蹩脚的绣娘摸黑缝的。</p>

在这灯火通明的室内,配合上他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什么显得鬼气森森。</p>

嘶</p>

谁敢把太子伤成这样子</p>

谢玉山没让白榆猜,声音听上去平稳实则有些阴沉地说“这是你和谢玉弓去西岭那夜,我自己割的。”</p>

“若非如此,难破谢玉弓为我精心设下的谋逆之局。”</p>

谢玉山看着白榆,那一双眼中被压抑多时的疯狂,终于露出了些许不再遮掩的苗头。</p>

他甚至扯了一下嘴唇,眼中并没有任何的笑意说“而你在这其中居功至伟。”</p>

白榆已经和谢玉山对坐着喝茶喝了好几天了,这几天谢玉山都是一副“平和温厚”的样子。</p>

虽然逼着白榆喝茶又不让她方便,一定要把她逼得死去活来才肯放她走算是一种折磨,但是白榆已经喝出了经验,这几天喝茶喝得很马虎,一壶水能喝一宿,憋得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一部分也都是装的。</p>

被拖出去的时候脚不沾地的窘迫也是。</p>

谢玉山今天突然间就撕破脸了,此刻终于露出了他隐藏至深的獠牙。</p>

白榆知道她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今晚之后就算命在,人估计也不会全了。</p>

因此白榆几乎是诚恳地看着谢玉山的脖子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p>

妾身当时在宫里之所以会攀咬殿下,全都是谢玉弓逼的”</p>

殿下也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毒辣,妾身在他身边的每日每夜无不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否则也不可能要去西岭的路上跳船伺机逃走藏在山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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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妾身不过是一介身若浮萍的卑微庶女罢了,又怎敢污秽太子清风朗月之名,一切皆是被逼无奈,妾身从未曾想过会搅进这权势的血雨腥风之中。”</p>

白榆声情并茂把自己说得极尽可怜,面上的无奈和凄惶,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无助。</p>

毕竟白榆现在确实挺无助的。</p>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全力求生”,好不容易过了反派那一关,又要和男主角再重来一次</p>

但是白榆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吝唾沫,咬牙暗恨的模样也是声情并茂。</p>

“可谁知他命那么硬,一杯毒酒竟然只是毁了脸却没能毒死他是妾身办事不力,没能一杯合卺酒送他上黄泉路,才让他流毒人间”</p>

白榆顺势从凳子旁边跪在地上,抬出三根手指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说“殿下,妾身从头到尾,都是想要为殿下做事,妾身全族皆是太子的人。”</p>

“妾身从前痴心妄想知道殿下喜爱妾身的妹妹白珏,心有不甘,抢夺了她的婚约是想要毒死九皇子以此明志。”</p>

“但阴差阳错铸下了大错妾身如今早已经不敢再痴心妄想让殿下的眼睛都停留在妾身身上。”</p>

白榆低下头两行清泪滚落,喃喃道“妾身如今残花败柳之身只想遁入空门了此残生。”</p>

白榆说完之后,用余光瞟着谢玉山的表情。</p>

完蛋,这招不好使。</p>

虽然她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得通,变成一个忍辱负重为了谢玉山不惜出卖自己的一五仔。</p>

怎奈何谢玉山不缺温暖不缺爱,更不缺为他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之人。</p>

他他妈的是一个生在罗马的大小姐。</p>

所有人为了他前赴后继死而后已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p>

并且和所有电视剧中的情节都不一样,真正的大小姐不会吃一顿方便面,就觉得那味道惊为天人。</p>

白榆得换策论。</p>

因此白榆把脸上的表情陡然一收,换上了兴味盎然的笑意。</p>

“哈哈哈哈”地笑了片刻。</p>

伸手抹了抹自己拧了水龙头一样,拧开就往下落的不要钱的眼泪。</p>

径直胆大包天从地上站了起来。</p>

调整了剑走偏锋的路子。</p>

回到了谢玉山的旁边又坐下了,而且和他的凳子是挨着的。</p>

侧着身子,逼近谢玉山。</p>

一只手撑着手臂,侧头看着看向谢玉山,表情玩味,另一只手在桌子上面快速地点了两下。</p>

浑身的恶劣全部都被白榆催发到极致,她竟然是开始说起了真话。</p>

“你是不是以为我肯定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像条狗一样求你啊”</p>

白榆伸手离他鼻尖只有</p>

不到两厘米的距离,说道“被逼到只能拔剑自刎以证清白的地步,你也真他妈的是个废物。”</p>

谢玉山在白榆起身坐在他身边的时候,表情便是陡然一变,眉头微微皱起。</p>

虽然没有立刻呵斥白榆,但是被白榆指着鼻子骂了一句之后,手指已经攥了起来。</p>

忍耐快到极限。</p>

他从未被人这样冒犯过,玉白的手背上面青筋都微微地凸起来了。</p>

白榆则是保持着松散的姿势,扯过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就是谢玉山手边上的那一个。</p>

然后伸手在杯子的边上玩弄了片刻说道“设了这么多天的陷阱,连根狗毛都没能抓到,看你这个死了娘的表情,估摸着在朝堂上也是一败再败”</p>

“你到底是靠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没被人弄死”</p>

“哦我想起来了,靠你那个在高位上站久了,不知道登高跌重摔得疼,脑浆已经被旁人的阿谀奉承烤得干涸的娘。”</p>

“孙氏一族摊上你们娘俩这样的,强捧也捧不起来,还不能换人,我都替他们愁得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