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她是因为无法面对才逃。</p>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掉。</p>

她有些不敢看谢玉弓的眼睛,但是她却又执拗地,像是被人用枪杆指着后背一样,死死盯着谢玉弓猩红的眼睛,不允许自己挪开视线。</p>

她的视线很快又产生了微妙的错位和扭曲,甚至是放大,白榆心倒要遭,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药了。</p>

谢玉弓在她眼中身形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后占据了整个空间,简直压迫得人喘不过来气</p>

白榆狠狠地咬自己舌尖,疼痛和血腥味道现在是她唯一的“良药”。</p>

好在这一次也起效了。</p>

气氛近乎凝固,相交的视线中滚滚浓稠的不是蜜糖,而是急剧聚拢的阴云和将要破云而出的雷霆电闪。</p>

不知道这样对峙了多久,白榆的眼睛都瞪得酸涩难言,眼前模糊一片,谢玉弓才总算是开口了。</p>

他声音低沉嘶哑,像是极其压抑,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样地笑了起来。</p>

那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白榆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跟着震颤不休。</p>

“你呵呵呵呵”</p>

谢玉弓很快收了笑,不是缓慢收起,而是戛然而止。</p>

随着他的声音停止,他猛地越过了床铺,朝着白榆扑杀了过来</p>

那宽度足以供两人躺着的床,谢玉弓原地拔跳,竟然像是越过一个门槛那样容易</p>

白榆察觉到他的声音戛然的那一刻,就拔腿朝着营帐的外面跑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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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纵使这样也来不及,谢玉弓乃是“幽冥罗刹”,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逃脱</p>

白榆跑得也算是快,如果计秒,估计能破纪录,毕竟生死一线总是能激发人类的本能。</p>

可惜的是她连营帐的软帘都没能摸到,就直接被谢玉弓揪住了后领子,像拎一条死狗一样,扯了回来。</p>

白榆双脚离地在半空蹬了两下,而后被一股大力扔在了床榻之上。</p>

不疼,谢玉山的床铺铺的是上好的云丝棉,里外八层,白榆只是摔得懵了一下,眼前也只是花了一瞬。</p>

下一刻谢玉弓狰狞着完好的那一半脸逼近,像是望着这世上唯一的生死仇人一般,伸手扼住了白榆的脖子,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磨出来的。</p>

“你还敢跑”</p>

白榆用双手抓住谢玉弓的手臂,疯狂地在床上踢打,把自己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p>

可是谢玉弓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一般,只用一只手就压得她不得翻身。</p>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是太子的人”</p>

“你处心积虑地杀我不成,竟然还敢欺骗我的感情,你说”</p>

“你是不是该死”</p>

“放着恭王妃不做,跑来给人做没名没分的妾,太子就那么好吗嗯你哈哈哈”</p>

“你这个恶毒的贱妇”</p>

白榆一直在沉默且疯狂地踢打谢玉弓,可是谢玉弓每一句质问,每一个字的辱骂,都像是敲砸在白榆这个妖孽头顶的裂魂钟。</p>

白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p>

她从小到大的噩梦都在这一刻堆叠,如同山崩一般向她倾覆而来,几欲将她掩埋。</p>

妈妈的声音似乎在耳边环绕“谎言不能</p>

生爱,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满口谎言的人”,“你不是看过匹诺曹的故事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p>

那些曾经或自行发现,或被白榆自爆而不可置信的脸,同此刻发了狠欲要置她于死地的谢玉弓可怖的脸重合到了一起。</p>

白榆感觉到不能呼吸。</p>

她就要窒息而死。</p>

可是这时候她突然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p>

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并没有看到面前的谢玉弓眼中的慌乱和无措。</p>

她看上去要窒息而死了。</p>

可他没用劲儿啊。</p>

谢玉弓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用了一点力气,后面都只是松垮地压着她罢了。</p>

谢玉弓虽然在看到她竟然这般衣衫不整地在太子被子之中的时候,气得快要魂灵升天,怒火烧灼了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真的将她扼死怀中。</p>

这样她就只会看自己,属于自己,而不是跑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害他担心忧虑,茶饭不思。</p>

可是谢玉弓总想着自</p>

己甩出去的那一把刀将她吓跑的事情,因此此番故意踏入太子圈套,跟着一个小侍从进来这太子营帐,把随身的沉铁刀都扔给了化身为他的侍从的修罗拿着,没敢带进来。</p>

他料定太子会让他见她,不知道多么兴奋激动。</p>

见到她后的压抑和癫魔,有一半是思念决堤所致。</p>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演一场,只有这样,才能迷惑太子。</p>

只有这样,才能帮她。</p>

因此谢玉弓一直在拿捏着力度演戏,就连她跑的时候,也只是揪住她的领子而不是头发。</p>

她怎么这样胆小,这都能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几欲气绝。</p>

谢玉弓赶紧把她从床上弄起来,手又松了松,而后另一只手运起内力,抚到她的后背之上。</p>

白榆感觉后心一热,而后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身体上的经脉被人强行灌了热水,这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p>

她依旧像死鱼一样瞪着眼,抽上那口气的时候,喉咙之中挤出的声音,活像一只尖叫鸡。</p>

而她才察觉到自己脖颈之上的松散和痛感似乎与她想象的不一样。</p>

谢玉弓便故作凶残地扯开了她的衣襟,说道“你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对不对”</p>

“你这样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实在不配活在这世上”</p>

“去死吧”</p>

谢玉弓说得极其歹毒,可是白榆看清了他眼中和话语南辕北辙的担忧和浓稠情愫。</p>

她感觉胸前一凉,谢玉弓不知道趁机把什么塞进了她的衣领中。</p>

而下一刻,脖子上的力度真切地陡然加重,白榆眼前一黑。</p>

门外“消失许久”的侍卫,包括谢玉山本人,终于在白榆快被“掐死”的时候,冲了进来。</p>

“住手”</p>

谢玉山身边的侍卫吼道。</p>

接着是金器交戈之音,而后白榆陡然被松开,谢玉弓抬起双手,脖子上被压了五六把雪亮的长剑。</p>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白榆。</p>

而后又和太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白榆被放开之后,剧烈地咳,咳得涕泗横流,咳得快把一颗腐烂的心脏吐出来了。</p>

但是她死死按着胸口处。</p>

那里是谢玉弓给她的东西,从初时的冰凉刺骨,已经被她的体温烘暖了。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