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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喽,还是我老朱第一个开口。”朱老师抻着脖子直接把嘴巴里还剩下一点点的戒烟糖给吞了下去,他喝了一口水之后慢悠悠地说,“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选址肯定在老城区。我去了解过了,老城区已经有拆迁的传言,划出来地块不会小,绝对满足公示中提到的占地面积要求。以地为纸,以建筑为墨,结合本就在那儿的园林、古塔、老宅、明渠、深井,绘江南水色,营造出来的意境不要太美,我这两天几乎把老城区那片转了个遍……”

他示意旁边的秘书打开投影,幕布上赫然是一副老城区平面图,高高低低的建筑、纵横交错的道路、浓密有度的植物……看得人眼花缭乱。虽然东洲市八|九十年代城市建设的时候做了很好的规划,向外扩张就是按着当时的规划来的,但作为基础的老城区建设并没有外面的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在城市建设者幡然悔悟,紧急叫停老建筑拆迁时,原先的古城已经拆得面目全非,耸立的牌坊没了,穿越明渠的小桥炸了,长长的青石小路和小路两侧挂着招幌的排楼消失了,同时近乎消失殆尽的还有城中最大的建筑群——皇帝下江南的行宫狮子园……被风格单调的筒子楼、沿街的小商铺和填埋掉的明渠等等分割。那是符合时代大发展的产物,却那么容易地毁掉了绵延千年的古城,可惜了,是很多建筑人的痛,也是东洲市一块难看的疤。

朱老师在平面图上用红色勾画,他边画边说:“只要拆掉这些地方,腾出来的地虽然不是四四方方规整的一块,但像不像北斗七星,长柄在此、斗在此,斗为主建筑,长柄为连接其它老建筑的游廊,建成之后就是个完美的整体。而且这里直线距离老博物馆三公里多,我记得原先的狮子园有长墙,绵延数里,恢复这堵长墙的当时风貌作为连接新旧两馆的道路……总要让子孙后代看到点过去的影子。”

所有人安静地看着幕布上的投影,朱老师画出来的地方若是与老地图叠放就很容易看出,与狮子园重叠率很高。当年的狮子园残存下来的主体建筑虽然有七成,看起来很多,但零碎不成块,被一些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看起来都很难看的筒子楼分隔。

如果拆掉这些碍眼的老房子,改之以新馆,想想城市之疤是在自己手上被揭掉的,做梦都会笑醒。

这大概是许多身在东洲市的建筑师梦想的事情。

唐礼都快被说服了。

他握着手机,手机内有刚才拍下的老靳总绘制的蓝图,朱老师说的与之不谋而合。

可是……

唐礼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有什么东西肯定是老靳总没有在手记上提及、却非常重要的信息是他们还没有掌握的,也许恰恰是这一点让当年的项目组内产生了分歧。

究竟是什么呢?

他看着幕布上的平面图失神,那儿自己去过不只是一次,是时候再去一次了。

“地块上建筑成分复杂,涉及到的拆迁单位多、拆迁户也多,但不知道大家了解过没,当年造的筒子楼没有独立卫浴,上厕所都是去公共厕所,现在那边家家户户还要倒痰盂、洗痰盂,而且那时候用都是砌块砖,一锤子下去就是一个大洞,隔音效果差,环境还潮湿,墙上都是霉点。那边就等着拆迁,拆迁工作还是很好做的。”

朱老师很显然有备而来,说的头头是道,他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大环境稳定,施工就容易,不需要考虑复杂的汛期、台风等等。”

的确,朱老师列出来的一二三四五给老城区方案层层加码,在场的大多数人嘴上还没有说肯定的话,心里面已经悄悄认可了几分。

“靳总整理出来的资料我也看了,老靳总当年也非常肯定老城区的选址方案,他提到一点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城市轴线,若是把新馆建在这里,恰好填补了古城部分轴线的缺失,航拍的话肯定是四四方方的对称之美。”朱老师最后感叹地收尾。

靳星犹豫不决,她心里面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临湖公园的方案与之一对比太单薄了,她不由得看向秦延,发现秦延正盯着幕布在看。

“阿延。”靳星小声地喊了下。

秦延推了下眼镜,收回视线沉吟片刻,他说:“朱老师,古城区选址方案非常优秀,无论是从人文角度、历史角度,还是从建设难易角度,都是上佳之选,师父当年在手记上也记载了很多,可我有一点不明,如果这个选址方案当真那么完美,为什么当年的项目组没有一锤定音地对外宣布?”

“这……”

自信满满的朱老师迟疑地没有回答。

“算喽,还是我老朱第一个开口。”朱老师抻着脖子直接把嘴巴里还剩下一点点的戒烟糖给吞了下去,他喝了一口水之后慢悠悠地说,“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选址肯定在老城区。我去了解过了,老城区已经有拆迁的传言,划出来地块不会小,绝对满足公示中提到的占地面积要求。以地为纸,以建筑为墨,结合本就在那儿的园林、古塔、老宅、明渠、深井,绘江南水色,营造出来的意境不要太美,我这两天几乎把老城区那片转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