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一直住在自己心里,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一切。

虞少淳垂眼看着她:“你根本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

冯青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发现他的眉目间带着丝淡淡的悲悯。

“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们的,”她说,“我们这些凡人,普通人,是最不甘心自己变得平庸的一群人。平庸了,倒不如去死。”

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当年匆忙结婚时借来的那件粗制滥造的婚纱,冯青青想,磨损了边角的白线露在外面,台下清冷几桌人,脸上是阿谀奉承的笑。

她这一辈子也如此,翻开来看,连字里行间都写满了不堪入目的狼狈和强颜欢笑的逢迎。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这四十余年岁月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好像在逃离那个被辜负的自己。所谓长大成人变老,其实一直仓惶出逃在名为“不想平庸”的路上,昼夜不息。

如果自己逃脱不了这诅咒般的命运,那凭什么别人可以?

如果自己不可以,那别人也不可以,连儿子也不例外。

冯青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让冯周替自己圆梦,还是不想看见几乎复刻了母亲聪明才智的儿子走出小城,成为了十八岁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可是阿姨,”虞少淳看着她,心中觉出几分悲哀,“你已经不平凡了。能认清自己是凡人的,世间又有几个呢?”

冯青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这种神情。她看着虞少淳,胸腔中似乎挤出一丝悲鸣,就好像铜柱终于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慢慢坍塌的声音。

她抱着头,将身子弓了起来,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哀痛,颤抖着肩膀无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