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襄身体微晃地走下石阶,反正他又拦不住不是。

师禾想去哪,想什么时候离去,从来都不是他能定夺之事。

回到养心殿时已经临近四更,慕襄躺在榻上,拿出脖颈间被体温捂得微微发热的玉佩,在夜色中看了良久,毫无睡意。

烛火未灭,慕襄从怀中掏出之前在师禾那顺来的话本,轻轻摩挲着。

话本书写的多是民间趣事和烟火,以师禾的性子能看这么久,想必是喜欢的。

慕襄翻开了第一页,垂眸看着其中一个个小故事,有心酸,有遗憾,也有温暖,尽述世间百态。

其中一个女子痴情的故事倒让慕襄侧目了良久,说的是一位世家公子受家族压力要娶一位不喜欢的女人,于是他新婚当日,他真正的心上人在河边的歪脖子树上准备吊死,其实也是耍的一点小心机,该女子故意选在了人多的外街,就是为了让世家公子得到消息停止成亲。

虽是变相的胁迫,可该世家公子听到消息后果真心痛难耐,此刻心爱之人已经悬上了半空,世家公子不顾家人父母的阻拦冲了出去将人救下,两人相拥痛哭。

此事后,世家公子幡然醒悟,势要和家族抗争到底。如有必要,他愿放弃一切权势,只为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慕襄不想继续看了,随手将话本放在了一边。

这位女子到底还是幸运的,如果对方不爱她,那万般胁迫都只会成为毫无胜率的赌博,就像他一样。

之前数次用慕钰威胁师禾,又何尝不是一种虚张声势?

慕襄侧过身体,没舍得把玉佩落下,但这次似乎玉佩也没能起效,他依旧没能去会周公,眼睛一直睁到了黎明之际。

宿醉且未眠的感觉并不好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麻木。

耳际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慕襄脸色微顿,一个翻身就要起来制住即将靠近床榻的人,匕首抵至对方脖颈后,慕襄才发觉是师禾。

他堪堪停住匕首的刺入,声音嘶哑怒急:“你发什么疯!孤都让你走了,何必还来纠缠不清?”

师禾刚刚并没有反抗制住他的意思,他一旦没有成功收住匕首,就真的刺进去了。

“来唤殿下喝药。”慕襄才发现师禾手上端着一碗药膳。

“……孤不喝。”慕襄皱眉别过头去,缓缓坐回榻上,“你要走就抓紧点,迟了孤就真要拿慕钰泄愤了。”

“殿下别任性。”

师禾突然抚上慕襄的肩侧,慕襄一怔,隔着亵衣的温热触感让他忘了反抗,于是一时不查间,他直接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他怒视师禾,师禾并不在意,坐在了他面前扣住他下巴,将药膳一勺勺地喂入他口中,由于无法自主吞咽,药膳有部分从嘴边流出了,也都被师禾用帕子一一接下。

“事出突然,南域有变,我今日就需离开。”

慕襄心口一颤,可却说不出话。

师禾低头吹了下滚烫的药膳,再度送入慕襄口中:“丞相今后不会太过为难殿下,其他人殿下应当自有应对之法,至于慕钰……”

师禾擦了擦慕襄嘴角的药渍:“若真不喜,那便杀了罢。”

慕襄有些惊愕,没想到师禾会这么说。

“殿下想要这皇位,如今得到了,那便坐好当下,不如做一位盛世明君。”

……

慕襄想说话,可却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听着师禾说着临别之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药膳里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比以往更难入口。

师禾道:“之前让殿下去泡药浴,若真不喜便算了,不泡也无妨,殿下会长命百岁。”

慕襄第一次听师禾主动说这么多话,只是语气依旧冷静平淡,像是所有一切都是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