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可以亲你吗

“贺言舒,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为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要和我算账?我和你认识二十多年,比不上他和你的区区两年吗?”苑敬这下才是真生气了。

贺言舒的喉头滚动,声音很低:“苑敬,真拿我当朋友,就该知道我多看重他。”

他自己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啊,竟然被他的母亲和朋友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只要一想到纪沉鱼当时有多委屈,眼里的酸意就控制不住。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但凡有一秒,考虑过我吗?你用我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去伤害他,却没想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善待他。”

苑敬张了张嘴,没法反驳。

是啊,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帮忙”而已,他自以为这样是对贺言舒好,可除了贺言舒本人,谁也不能替贺言舒决定到底哪样是好。

人生总要归于死亡,如果就结果来看,怎样都是没意义的。又如何能在没意义的事里强求“有意义”的过程呢?

“言舒,我......”苑敬拉住贺言舒,连声道歉,“对不住,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背着你去找他。可我是真心想为你好,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贺言舒沉默了几秒,抽开手:“让我冷静几天吧。”

等苑敬真正明白朋友间的边界感,或许那时他们能和好。

贺言舒想着给纪沉鱼打电话道歉,快步离开包厢,下了楼梯走出酒楼。

拨通电话,听到男人低沉的那声“喂”,他的头脑却突然清醒了。

他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非要给纪沉鱼打这个电话不可?

脑海里杂乱无章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跟着重复:“喂。”

纪沉鱼靠在窗台,眼眸漆黑如夜,他早知道贺言舒要来兴师问罪——他打了他的朋友,能装作没事发生么?

只是没想到问罪来得这么快。

“贺言舒,你是来批评我当众打苑敬的,是么?”纪沉鱼早就习惯了贺言舒的责备,眼眸里惨淡又一派了然。

“我知道我打他不对,不管我和他有什么恩怨,打人就是不对。不过我打他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的事,再怎么都值得,就算你一辈子不理我我也认了。”

“我知错,但我不后悔。”纪沉鱼想,死就死吧,临死前也要表白一波。

可意想中冷漠的责问却并没有到来,贺言舒只是轻轻地,嗯了一下,然后道:“纪沉鱼,我替苑敬向你说句对不起。”

纪沉鱼愣住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来没觉得苑敬欠他句对不起。

维护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在他的价值观里,苑敬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因为苑敬的朋友是贺言舒,而不是他,苑敬没有必要考虑他的感受。

人有远近亲疏,如果是他,只会比苑敬做得更过分。

直到几周前,他在贺言舒的电台里听到贺言舒的那番心里话,他才知道苑敬的行为,对贺言舒间接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和贺言舒以前那么好,如果不是苑敬,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对贺言舒说出徐落的那件事。

他只是觉得,没能和贺言舒走到最后,怪他自己,也怪苑敬。

打苑敬,是出于他自己的私愤,他不爽就打了,不占理也要打。

不过就算是打这一顿,他也不是为了讨那句道歉。

“我,不要他道歉。”纪沉鱼闷闷道,“他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

“他,也向我道歉了。”贺言舒道。

“哦。”

两人沉默着,却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半晌后,贺言舒说:“听说我母亲也去找过你。”

“嗯。”那是不太好的回忆,纪沉鱼不想提。

“她和苑敬的话,不是真的。”贺言舒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澄清这些意义不大,可不知怎么,他就是不想让纪沉鱼再误会下去。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纪沉鱼的乖张行径里,总有意无意透露出几许自卑。

怕他生气、怕他不理自己、怕他离自己太远。贺言舒有时候都觉得纪沉鱼太会脑补了,简直是神经敏感。

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人怎么会自卑?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这份自卑由来已久,像颗毒草的种子一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洒下,生了根发了芽。

“嗯,不是真的,我现在知道了。”纪沉鱼落寞道。知道了,却已经晚了。

伤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感情是破掉的镜,再难圆了。

“谢谢你愿意给我打这通电话,给你和你的朋友添麻烦了。”纪沉鱼故作轻松,“那挂了,晚安。”

“......晚安。”

日子平稳地过着,贺言舒没再收到早餐,也很少见到纪沉鱼。

酒楼里闹了那一次后,他俩的关系表面上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刚回国那阵子更疏离了。

可只有贺言舒知道,纪沉鱼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人是要为自己的性格买单,但有意的伤害和无意的伤害有本质的区别。

当年的事件里,苑敬像是个催化剂,他的存在只是引爆了他和纪沉鱼之间本就存在的隐患而已,并不是全部的责任。

报复的事是纪沉鱼先开始的,分手也的确是由纪沉鱼提的,这都是纪沉鱼单纯到莽撞的性格所致。

但贺言舒觉得,归根结底,也是自己不外露的性格导致的误会。

如果他能让纪沉鱼更自信一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信任一点,纪沉鱼也不会做出那种两败俱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