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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渐苏说:“去了兴许一无所获,可若不去,便一辈子都不知道答案。”他在追求所有答案的事情上异常执着,这可能是前世理工专业留在骨子里的精神。

沈评绿唯有直白说了:“我是不想你走。”

兰渐苏:“……”丞相一直白,他便特别不习惯。弄不清他的直白是虚还是实。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评绿却认为是自己不够直白,只得再说:“我是不舍你走。”他固爱的面子和尊严,在兰渐苏这里,等同于彻底不要。

兰渐苏心里琢磨了很久,缓缓跟沈评绿道:“相爷,有时候情感只是一时脑热,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有可能是鬼刀宗的传人,而你,跟鬼刀宗有弑父的仇。所以希望相爷要好好思考清楚这段情感,以免因为一时冲动将来后悔。”

兰渐苏这席话并非在拒绝沈评绿,而是发自肺腑地提点他。人的感情一向微妙,易被错觉蒙蔽,被“求而不得”的情绪迷困。实则当真融合之后,会发现对方并非自己追求的良人。自己所追求的,不过是渴望“获得”的自己。

与其到时候后悔,不如事先便理清楚真正的感情。兰渐苏并不希望沈评绿在情感上栽他这个跟头,也不希望自己跟着栽跟头。

沈评绿动了动嘴唇,问:“西北关,你当真要去吗?”

兰渐苏点头:“嗯。”

沈评绿欲言又止。本想很肯定地告诉他,现在清楚了。他的父仇,要报也该报正确人的。无论兰渐苏是否鬼刀宗传人,他父亲的死都和兰渐苏无关。他难得看得这么通透,难得这般明白,他就是想要兰渐苏,想要这个人,想要这个人的心。

一瞬的犹豫,沈评绿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心道:算了,他当真要去西北关,便让他安心去处理那里的事务。

平了一气,沈评绿道:“好,我冷静想你的话,你也要好好想想我。等你回来后,便把你的心意告诉我。”

兰渐苏允了他。

“在下现在,只有一事恳求相爷帮助。”

沈评绿知他所求:“你放心。你既然舍不得杀浈献王和夙隐忧,我出去后不会将此地告诉任何一个人。”话罢低声喃喃,“我难道不怕你恨我吗……”

兰渐苏脸笑开:“我信相爷的为人,多谢相爷。”

沈评绿目光在他身上留了良晌,道:“你出发那日,我无法为你送行。”从袖子内摸出一把铜管木托的洋枪,洋身烫有银花纹的工艺。沈评绿将这洋枪递到兰渐苏手上,“这洋枪,先前从洋教士那里得来的,你拿好它。”

兰渐苏拿在手里的洋枪,浑觉重了:“相爷……”

“我走了,等你回来。”沈评绿话间不拖泥带水,径自走了去。

山雾聚拢,他淡衣的背影,在漫雾的长草地上,隐了又现,现了渐隐。逐步地远去。

傍晚,火霞在天边漫开,烧了半边的天空。

兰渐苏坐在亭子内,把玩着手里的洋枪。

西北关,距此地千里开外。原是大沣最难管辖,最易失守的领地。当今圣上继位扫荡楼桑后,便加强了西北的固防。大沣镇北的西北军,足三十万精良,无战乱时皇上直管,眼下让韩起离统管。

可那里现在除了军队,称得上是千里不毛,荒无人烟。兰渐苏此次前往,凶险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