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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呆了一下。

兰渐苏把纸张敞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图案:“这个是西平,这个是洮夏,他们要从洮夏山对西平进行炮攻。”

“炮……炮攻?那是什么?”客人懵懵问。

兰渐苏问店小二:“军队来的那几日,是不是运着一些又大、包裹得又严实的东西?”

小二点头:“是、是啊,小的那会儿还说,什么行李堆得这么多,还好几车呢。小的当时要去帮他们搬,他们不让碰,凶得很。那些大物件从客栈门口排到另一条街去了,晚上还有专门人看着那些大物件……不过客人您怎么知道?”

兰渐苏道:“那便是炮。”

兰崇琰从莫何墩的研究所里找到关于利用火药制作巨型火铳的设想,成功让人研制出了几百台大炮。这几百台大炮,改进了前朝的冲炮技术,射程远至千百里,威力无穷。先前朝廷搬上极乐巅的那几台炮,在这些精改火炮面前简直微不足道。想不到朝廷第一次运用这些精改后的大炮,不是对准敌国,反倒是对准韩起离。

韩起离,难道真的造反了吗?

兰渐苏揉揉眉,他现在不该想这个。他该想,要是沣军真的对西平炮攻。那西平里头的人该怎么办?虽说古羌荒凉落后,人烟稀少,独是城关好守。若城池强攻不下,炮攻不免为最好的攻城方式。但难不成为了所谓的剿清“叛党”,那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就不顾了?再少的人,那也是人。

古羌离这里不远,与锦官相邻。到西平估计也就三四天路程。

沈评绿不是说,他这天宣上卿的名号还在?他得去一趟古羌,阻止朝廷的军队动用火炮。

回到座位上,兰渐苏一顿饭吃不下去。他对抱着佛经看的浈献王道:“极乐巅距此地不远,明日我让人送你去。你去了那里,便能见到世子哥哥。”

浈献王边翻页边点头:“嗯,嗯。”

“我有事,得独自去别的地方。你路上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看到朝廷的人就躲着些。”

浈献王点头:“嗯,嗯。”

紧着在天黑前,兰渐苏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到京城给沈评绿。请沈评绿代他上书,要皇上收回炮攻西平的命令。

本想立刻快马出城,怎料最近宵禁严,城门过酉时后便紧闭,不叫人通行。左右寻不到偷出城的法子,身上的御风飞行符全数用光了,还没炼出新的,兰渐苏只得悻悻回去,等到天明城门开了再出城。

夜晚,兰渐苏陷在梦里,总听见有个男人抽抽噎噎地哭。半醒间,看到窗户晾着只鬼,不大耐烦说:“有事明天再说,别哭了。”

又过半个时辰,他听见客栈外高一声低一声的长短调,契合着打更声的韵律,忽飘近忽飘远。

兰渐苏彻底清醒,发现晾在窗户上的鬼压根没有嘴,哪里能发出哭声?

他把那鬼赶开,推开窗户。

清凉的街道上,两个似有似无的和尚的身影。他们唱着长短调,踩着半飘半稳的步伐,朝远方缓缓行去,身影逐渐隐没在黑夜中。

浈献王已不在隔壁的房间里了,留给兰渐苏的唯有一封信:

“昨日忽忆往事,大梦初醒。这几年,我浑噩度日,有时却突然很清醒。以前我见到傻子,总羡慕他们能视一切为无物,尽管受众人嘲笑,总算活得无忧无虑。不曾想当一个傻子也不见得轻松。成为傻子,什么都记不清楚,唯独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上的罪孽。

“渐苏,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你的母国及那些无辜的亡灵。昨夜清醒后,我哭了一场。下楼便看到慧悟大师已在门口等着我。我请求大师为我剃度。